须臾

寒蝉(五十二)

      进了客栈后,本来想随着含光君上二楼的小辈被他一个眼神定在原地,其余人不明所以,蓝思追立刻道:“长席和幼席要分开,我们就留在一楼吧。”

      祝芸鼓鼓嘴,只好转身坐在一楼大厅:“宋前辈,你上楼还是跟我们坐一起?”

      宋岚看了眼黏在一起都成了个连体人的两人,当机立断的在祝芸身边坐下了。随后蓝思追蓝景仪也坐了过来。

      在义城那鬼地方待了近两天,大土豪祝芸和金凌都点了好大一桌,祝芸翻眼皮瞅了眼金凌,挥手让老板给所有人都上了同样的饭菜,她请客。

      老板乐颠颠的去准备,蓝思追等人只得行礼道谢,金凌嗤了一声,不理他们。

      等饭菜时祝芸就拉着宋岚给他说阿菁的事,阿菁的特征太明显了,她是一双白瞳,为了不被金光瑶门下发现,她很少出门,每次出去都戴了头纱。她在祝氏学了认字,学了修行,现在在后勤部工作,过得非常好。

      宋岚心情放松了很多,蓝思追等人也挺高兴的,义城总算是活了个人下来。不过她没有剑修天赋,是和刘洵学的鬼道,宋岚听闻有些担忧,听闻她是想如果没人能奈何薛洋,学了鬼道她可以自己去报仇,宋岚心里也只是沉沉一叹。

      “修习鬼道的确危险,现在薛洋已死,要不你让阿菁姑娘不要学了吧?”蓝思追建议道,宋岚也点头,祝芸无所谓道:“等到了宋前辈你亲自问她吧,我们家没有强制选择,都是自己做决定。不过我们家的鬼修还好,我姐姐有让他们保持清醒的办法,比起外面的鬼修好多了。”

      宋岚这才放下心。于是这桌的三人就着这话题聊起了鬼道,这边聊得起劲,宋岚眼睛往外面盯了一眼,他感觉到之前跟他打的鬼将军就在外面。

      “其实灵气怨气两者不同之处,就在于一个平静好控制一个暴虐不易操控,但本质上两者都同属气脉力量,跟仙气魔气妖气斗气等天地之间各种气是一样的。”

      蓝景仪听的入迷:“哇塞,还有这么多种类的气吗?这是其他世界的力量吗?”

      祝芸点头:“是的,星璇跟我说了好多其他世界的各种力量,甚至还有不是气脉力量的世界呢,我听说,还有魔法世界,他们的力量分属五行魔力,发出形式是念咒语,还有异能世界等等好多的,特别好玩儿……”

      星璇看这小姑娘越来越得意忘形,懒洋洋的提醒道:“小芸,别给你姐姐知道你拿着这些入门级的浅显知识嘚瑟,当心她给你多布置作业哦。”

      兴致勃勃的祝芸就默默的恹了,蓝思追笑了笑柔声询问:“那我们世界的力量发展,的确很单一了。”蓝景仪也不好明着嘲笑这小伙伴,就着蓝思追的话道:“的确哈,灵气发展已经上千年了,怨气也才兴起,这十三年也没有发展过。”

      蓝思追其实也不知道为何,说起那位人人唾骂的夷陵老祖,他并没有恶感,反而感觉很亲近:“操控怨气的鬼道在修行界是屡禁不止,人人都说是歪门邪道但又几乎人人都想学,或许鬼道也有它的独到之处吧。其实创此道者也未必想过要用它为非作歹,结果却被薛洋这样的人拿来做了恶事……”

      “薛洋那种渣滓,死有余辜,魏无羡跟他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金凌在另一桌忍不住插话道。

      “凡事倒也不可一概而论,总得一事归一事……”

      突然一阵瓷器碎裂声响起,所有人都是一惊,刚刚传饭菜上桌的老板和小二弓着身子发抖,一块小碎瓷划破小二的小腿,但他们不敢动弹,生怕这怒气是冲着他们小老百姓来的。

      “什么一事归一事,那魏无羡就是邪魔外道就是杀人狂魔就是该死!!!”

      蓝思追道:“我们之前不是在谈论薛洋吗?为什么要吵到这个上面来?”

      金凌怒道:“是在谈论薛洋,我说的不对吗?薛洋干了什么?他是个禽兽不如的人渣,魏婴比他更让人恶心!什么叫‘不能一概而论’?这种邪魔歪道留在世上就是祸害,就是该统统都杀光,死光,灭绝!”

      蓝景仪嚷道:“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思追又没说魏无羡不该杀,他只是说修鬼道的也不一定全都是薛洋这种人,你有必要乱摔东西吗?那个我还没吃呢……”原来金凌砸的是小二手里捧着的祝芸点的酒菜。

      金凌冷笑道:“他不是还说了一句,‘创此道者也未必想过要用它为非作歹’吗?‘创此道者’是谁?你倒是告诉我,除了魏婴还有谁!真是叫人费解,你们姑苏蓝氏也是仙门望族,当年你们家的人没少死在魏婴手上吧?杀走尸和他手底下那帮喽啰杀得头疼吗?怎么你蓝愿说话立场这么奇怪?听你刚才那意思,难不成还想给魏婴开脱!”

      蓝愿就是蓝思追的名字。他辩解道:“我并非是想给他开脱。只是建议,不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不要随意下定论。须知此来义城之前,不也有不少人断言,栎阳常氏的常萍是晓星尘道长为报复泄愤所杀吗?可事实又是如何?”

      金凌道:“常萍到底是不是晓星尘道长所杀,没有任何人看见。所有人也只是猜测而已,那叫什么断言?可魏婴穷奇道截杀,血洗不夜天,两役之中,多少修士命丧他手,命丧温宁和阴虎符之下!这才是无数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狡辩不了,抵赖不得!而他唆使温宁杀我父亲,害死我母亲,这些我更不会忘!”

      不等蓝景仪替蓝思追说话,祝芸已经蹦起来了,金凌的目光也放在了她身上。之前在义城两人就想好好辩一辩,只是被莫玄羽压制了,但两人都很清楚,他们早晚得好好撕一场。

      祝芸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死死的看着金凌严肃道:“我很早就知道你一直恨魏前辈,很多人都恨他,其他人只要不舞到我面前我管不着,但你金凌金小公子,很抱歉,我看不惯你很久了。既然你要说魏前辈的事,那我就来好好给你分说分说。你刚刚说人蓝思追说话立场奇怪,怎么了?你们兰陵金氏分辨是非全是靠立场是吧?跟你们站一边儿的就是好的,反对你们的就是坏的,就跟薛洋一样,他归属你们兰陵金氏的时候,就是灭了常家满门,你们兰陵金氏也要保他,真是好一个是非分明的兰陵金氏,好一个金少宗主!”

      金凌脸憋的通红,道:“你胡说!我们金家才没有……”

      “兰陵金氏金光善在晓星尘道长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力排众议,不顾玄门百家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要保薛洋这也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也容不得你狡辩抵赖!”祝芸越说越激动,“这事全修真界都知道,含光君知道宋道长也知道!薛洋为什么能造成白雪观灭门和义城惨案?还不是因为你们金家不顾是非包庇杀人凶手,要不是当初有赤峰尊在场薛洋在金鳞台就得被当场释放,就算有赤峰尊,你祖父好算计,当面说处死转脸就把人押大牢里,没几个月赤峰尊一死,薛洋就无罪释放了。他一出来白雪观就出事,现在整个义城就活下来个阿菁姐姐,你们兰陵金氏脱不了干系!”

      祝芸说完转身询问宋岚:“宋前辈,当初薛洋被晓星尘道长缉拿之后,是我说的这样发展的吗?”

      这本是宋岚的伤心事,可如今有人颠倒黑白,小辈被影响分不清对错,他只能承认这是事实。

      金凌脸色惨白,经历过义城一事,他知道薛洋是个什么东西,而现在受害者指认了他们兰陵金氏,他就知道,他一直认为高贵骄傲的家族,是真的不像他想象中的一样,很可能,家族的真正面目是让他所不能承受的。

      祝芸并没有撒完气,从认识金凌开始她就一直憋气了。金凌总是无时无刻不在体现他对魏无羡的恨意,这让祝芸生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她看在自己比他大两三岁且他父母双亡的情况下,很多时候他没有明确说出口她就忍了。

      可今天她不想再忍了!

      “你又说,魏前辈在穷奇道不夜天杀了很多人所以该死。我问你,杀人该死的话,今天含光君他们杀了薛洋是不是也该死啊?”

      蓝景仪不满道:“这怎么一样,薛洋才是做错事该死的那个!”

      金凌点头:“你别混淆话题,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祝芸冷笑:“这可不是混为一谈,杀人这种行为是不是该死,还得看具体情况。就像薛洋,杀了他那是替天行道。同理,魏前辈的确在不夜天杀了很多人,可前因后果你可调查过?他杀人到底是哪方先动的手?他杀的那些人是不是该死?”

      金凌气的脸通红:“别给他开脱了,杀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该死啊?你开脱的理由可真新奇。”

      祝芸挑眉:“那可不一定。当初所有人齐聚不夜天要攻上乱葬岗,魏前辈却在他们誓师时出现在那里,你怎么证明不是玄门百家先动的手?他们若先动手被魏前辈反杀你跟我说不是活该?”

      金凌气冲冲道:“那是他魏无羡滥杀无辜才被人联手围剿,他怪谁?怪他自己呗!再说了,其他人就算了,我母亲呢?我母亲亲手把他带大的,他居然杀了我母亲,他不是丧心病狂是什么?”

     “你是鹦鹉吗?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说什么你学什么?你到底有没有查过你母亲的死亡真相?你母亲江大小姐金小夫人,是被人一剑穿喉死掉的,但众所周知,魏前辈在射日之征时他就再不配剑了。不夜天也只有陈情和阴虎符,压根就没带随便,你跟我说是他杀了你母亲?别人说说就算了我从来就没信过,可那么多流言里面,我以为至少关于你母亲的你一定会去了解去调查,没想到啊,说着你多关心你母亲多爱你母亲,实际上你连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笑!”

      就像一柄大锤砸过来,金凌被砸的一脸懵,大脑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一般:“你放屁!假的!不可能!你说的是假的!你是在为他脱罪,不可能的!!”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质问道:“那江家呢?云梦江氏可有对不起他!?我舅舅跟他一同长大,我祖父视他如亲生,我祖母对他也不差,可他呢?害得莲花坞一度沦为温氏乌合之众的魔巢,害得云梦江氏支离破碎,害得我祖父母和父母都双双身殒,如今只剩我舅舅一人!他自作孽不可活,兴风作浪最终死无全尸!这来龙去脉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还有什么可开脱的!

      祝芸终于大怒,拿着手边的酒壶就往他砸过去,呸的一声:“你也有脸说江晚吟?那江晚吟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们脸面可真大,颠倒黑白真是信手拈来。你换了你这身校服去云梦地区问问看,虞紫鸢对他的不差是怎么的不差,隔三差五的拿紫电抽这叫不差?魏前辈的父亲在前江宗主成婚前就离开江家了,这叫散修,她天天拿家仆之子羞辱这叫不差?有事没事污蔑魏前辈的母亲,说他母亲藏色散人和你外祖父有染,污蔑一个已死之人的清白,污蔑魏前辈是私生子这叫不差?你们金家江家对人的好坏标准可真有趣啊!”

      金凌躲开了酒壶,却没能躲开那一个个真相。从小到大别人告诉他的就是,魏无羡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云梦江氏对他掏心掏肺他却害得江家支离破碎,最后还叛逃江家。所以他从小就恨他,因为无父无母被人欺负排挤,更是对魏无羡恨之入骨。

      可他没想到,所谓的掏心掏肺,是这么个样子的“掏心掏肺”。他想反驳她,可他也不知道当初魏无羡在江家的具体情况,他找不到具体可以反驳的证据。

      金凌哑口无言,他不知道,原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他的那些恨,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魏前辈害得莲花坞成为温家魔巢?金凌,请你仔仔细细的说说看,魏前辈做了什么事,是怎么害得莲花坞成了温家魔巢的?他是温家奸细吗?他给温家递情报了吗?他杀了江家任何一个人了吗?请你告诉我!!”

      祝芸心里有气,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手也往桌上狠狠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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